大雨将至未至。云压得很低，天空如同灰色的囚笼。

我拿着那把断了一根骨架的黑伞，站在街对面的奶茶店里，看着张莉从那栋红砖公寓走出来。

她穿着那件蓝色风衣，依然像我记忆中那样明艳。只是身边多了个男人，是凌云。

"先生，您的珍珠奶茶。"服务员将杯子递过来。

"谢谢。"我接过来，眼睛没有离开对面的张莉。

这是分手后第三十七天，我第十七次"偶遇"她。每次我都会点一杯珍珠奶茶，站在窗边看她。她从不知道我在这里。

张莉挽着凌云的手臂，笑得很开心。我记得她曾对我说过讨厌肢体接触，说那会让她感到不舒服。看来那只是对我的借口。

"曹宇，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。"我自言自语，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奶茶。

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。三个月前，张莉向我提出分手，原因很简单——我无聊、无趣、无能。而我，却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。

我穿过马路，跟在他们身后。十米的距离，既不会被发现，又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笑声。

张莉的笑声很好听，像银铃。我已经三十七天没听到她笑了。

"要下雨了。"凌云抬头看了看天空。

"我讨厌下雨。"张莉皱起眉头。

奇怪，她明明对我说过最喜欢在雨中散步。

一颗雨滴砸在我的额头上，冰凉刺骨。我撑开那把缺了一根骨架的伞，看着前方两人加快脚步。

我的手机震动起来，是孙静发来的信息："找到了吗？"

"找到了。"我回复。

孙静是张莉的闺蜜，也是我唯一的知情者。在分手后，是她告诉我，张莉和凌云在一起了。我不敢相信，凌云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却在我分手后立刻追求张莉。

"别跟了，对你没好处。"孙静发来消息。

"我知道。"我回复，但脚步没有停下。

凌云和张莉进了一家咖啡厅。透过玻璃，我能看到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。凌云为张莉点了一杯热巧克力——她最讨厌的饮料。

奇怪，为什么她不说出来？

我站在雨中，盯着他们。雨水从伞的破洞处漏下来，打湿了我的右肩。

手机又震动起来，孙静发来消息："来我家吧，有东西给你看。"

我最后看了一眼咖啡厅里的张莉，她正低头玩手机，表情认真。忽然，她抬起头，目光向窗外扫来。我急忙躲到一边。

"好，我现在过去。"我回复孙静。

三十分钟后，我站在孙静家门口。她住在一栋古老的公寓楼里，电梯常年坏着，我爬了六楼。

孙静开门，一身居家服，扎着马尾，素颜也很漂亮。

"进来吧，别站在门口发呆。"她拉我进门。

我脱下湿透的外套，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头发。

"你这样跟踪她，不觉得很可悲吗？"孙静一针见血。

"知道可悲，但控制不了自己。"我擦着头发，"你说有东西给我看？"

孙静点点头，拿出一个白色笔记本电脑："你来看这个。"

她打开电脑，调出一段视频。视频里是张莉和凌云，画面清晰，应该是在咖啡厅拍的。

"你偷拍他们？"我皱眉。

"闭嘴，看完再说。"孙静按下播放键。

视频中，张莉和凌云正在交谈。

"计划进展得怎么样？"张莉问。

"很顺利，他完全不知道。"凌云回答。

"确定吗？曹宇看起来傻，实际上很敏感。"

"放心，他对你的爱会蒙蔽他的判断。"

我愣住了："他们在谈什么？计划？"

孙静暂停视频："继续看。"

"我讨厌这样骗他。"视频中的张莉说。

"没办法，为了他好。"凌云说。

"但如果他知道真相，会恨我们的。"

"等一切结束，再解释吧。"

视频结束了。我茫然地看着孙静："这是什么意思？"

"我不确定，但他们似乎在密谋什么。"孙静关上电脑，"分手可能是个幌子。"

"为什么要骗我？"我开始头疼。

"这我就不知道了。"孙静给我倒了杯水，"但我会继续帮你调查。"

我抿了一口水，苦涩从喉咙蔓延到心脏："谢谢你，孙静。"

"别谢我，"她坐到我对面，"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在乎你。"

她直视我的眼睛，眼神中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
"你和张莉是好朋友，当然会在乎我。"我干笑两声。

孙静摇头："傻子，我和张莉根本不是什么好朋友。"

"什么？"我惊讶地看着她，"可你告诉我——"

"我骗你的。"孙静起身走向厨房，"我们只是普通同学。"

我完全懵了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我？

"为什么要骗我？"

"因为……"孙静背对着我，声音很轻，"因为我想接近你。"

我不知如何回应，只能沉默。

孙静转过身，笑容有些勉强："饿了吧？我做了饭，一起吃吧。"

我们在沉默中吃完了饭。孙静的厨艺很好，但我吃不出味道。满脑子都是那段视频。

"明天继续跟踪他们吗？"孙静问。

"不了，"我放下筷子，"我想自己冷静一下。"

"也好。"孙静点点头，"有消息我会通知你。"

走出孙静家门，雨已经停了。天空依然灰暗，像是随时会再次落泪。

回到家，我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发呆。手机忽然响起，是个陌生号码。

"喂？"

"曹宇，是我。"是张莉的声音。

我心跳加速："有什么事？"

"我们能见一面吗？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。"

"什么事？"

"见面再说。明天中午，老地方。"

没等我回答，她就挂断了电话。

我睡不着，翻来覆去。脑海中全是问号：张莉和凌云到底在密谋什么？孙静为什么要接近我？明天张莉要告诉我什么？

第二天，我提前半小时到了"老地方"——我们曾经常去的那家小餐馆。点了两杯柠檬水，一杯加糖，一杯不加。张莉喜欢喝加糖的柠檬水。

准点十二点，张莉推门进来。她今天穿着白色连衣裙，头发散着。

"你来了。"她在我对面坐下。

"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？"我直接问道。

张莉深吸一口气："曹宇，我欠你一个真相。"

"什么真相？"

"我和凌云在一起，并不是因为爱情。"

我冷笑："那是因为什么？寂寞？还是觉得他比我优秀？"

"都不是。"张莉摇头，"是因为你正处于危险中。"

我愣住了："什么危险？"

"有人想要伤害你。"张莉压低声音，"我们假装分手，是为了引出那个人。"

"谁想伤害我？为什么？"

"我不确定是谁，但和你过去有关。"

"我的过去？"我感到荒谬，"我只是个普通人，谁会针对我？"

"你真的不记得了吗？"张莉眼中流露出困惑，"五年前的事情。"

"五年前？"我皱眉。五年前我还在大学，平凡无奇，"我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。"

张莉叹了口气："看来你确实不记得了。"

"到底是什么事？"

"现在告诉你还太早。"张莉看了看手表，"时间不多了，我要回去了。"

"别走！"我拉住她的手，"不能就这样丢下一堆谜团。"

张莉挣脱开："曹宇，相信我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。"

"你让我怎么相信你？我连真相是什么都不知道！"

张莉站起身："等一切结束，我会解释清楚的。在那之前，你要小心孙静。"

"孙静？为什么？"

"她不是你朋友。"张莉说完，匆匆离开了餐馆。

我坐在原地，大脑一片混乱。谁在说谎？张莉告诉我孙静不是朋友，孙静告诉我她根本不认识张莉。

走出餐馆，我决定去找凌云问个清楚。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，公司就在市中心。

到了凌云公司楼下，我正准备上去，忽然看到凌云从大门出来，和一个陌生男人交谈。那人穿着黑色风衣，戴着墨镜，看起来很可疑。

我躲在一边，偷听他们谈话。

"时间定在后天。"黑衣人说。

"地点呢？"凌云问。

"老地方，别带任何人。"

"明白。钱准备好了吗？"

"事成之后自然付清。"

他们握了握手，黑衣人离开了。凌云站在原地，点燃一支烟，脸色凝重。

我悄悄跟上那个黑衣人。他走进一辆黑色轿车，开走了。我记下了车牌号。

回到家，我把今天的见闻告诉了孙静。

"张莉说你不是朋友，让我小心你。"我直接说道。

孙静笑了："她当然会这么说。她不想让你知道真相。"

"什么真相？你们到底谁在说谎？"

"我可以证明自己没说谎。"孙静拿出手机，调出一张照片，"看这个。"

照片上是张莉和黑衣人在一起，看起来很亲密。

"这是谁？"我问。

"不知道，但他们经常见面。"孙静说，"我怀疑张莉和凌云骗你分手，是为了和这个人密谋什么。"

"密谋什么？"

"我不知道，但肯定和钱有关。"孙静收起手机，"你要小心。"

我头痛欲裂："为什么所有人都让我小心，却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？"

"因为真相太残酷。"孙静靠近我，"曹宇，你真的不记得五年前的事情了？"

我一惊："你也知道五年前的事？"

"当然知道。"孙静点点头，"那场车祸，你失去了部分记忆。"

车祸？我记得大学最后一年确实出了车祸，但我并没有失忆。

"你在胡说什么？我记忆很清楚。"

"那你记得车祸那天，车里还有谁吗？"

我想了想："没有其他人，只有我自己。"

孙静摇头："不，车里还有一个人。那个人死了。"

我大脑嗡的一声："不可能，我记得很清楚，车里只有我。"

"那就是你记忆出了问题。"孙静拿出一张旧报纸，"看这个。"

报纸上的标题赫然写着《车祸致一死一伤》。文章提到死者是个女孩，名叫林悠。

"我不认识什么林悠。"我把报纸推开。

"你当然认识。"孙静看着我，"她是你女朋友。"

"不可能！大学我没谈过恋爱！"

"你谈了，但车祸后你忘记了。"孙静叹气，"林悠死了，她的双胞胎姐姐林晓一直在找你。"

"林晓？"这个名字让我头痛加剧。

"对，张莉的真名是林晓。她接近你，就是为了查清妹妹死亡的真相。"

我站起身，踉跄后退："不，这不可能。"

"相信我，曹宇。"孙静握住我的手，"我是来帮你的。"

"为什么要帮我？"

"因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。"

我彻底懵了："什么？"

"五年前车祸后，你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选择性失忆。我是你的心理医生，一直在帮你恢复记忆。"

我甩开她的手："够了！你们都在骗我！我要自己查清楚真相。"

我冲出孙静家，心跳如鼓。世界仿佛在旋转，我不知道该相信谁。

回到家，我翻出大学的照片。仔细查看每一张，想找出林悠或林晓的痕迹。没有，一张都没有。

我打开电脑，搜索"林悠 车祸"。出现了几条新闻，证实了这个人确实存在，并在五年前的车祸中丧生。

其中一则新闻配了照片。我点开，呼吸几乎停滞——林悠长得和张莉一模一样。

手机响起，是凌云。

"喂？"我的声音发抖。

"曹宇，我知道你今天来找过我。"凌云说，"我们需要谈谈。"

"好，什么时候？"

"现在。老地方见。"

挂断电话，我立刻出门。"老地方"是我和凌云常去的酒吧。

凌云已经在那里等我了，一个人坐在角落，面前放着两杯威士忌。

"喝一杯吧。"他推给我一杯。

我没有碰那杯酒："说吧，到底怎么回事？"

凌云直视我的眼睛："你想知道真相？"

"是的。"

"真相是，你杀了林悠。"

我如遭雷击："你疯了吗？我没杀过人！"

"不是故意的，是车祸。但你喝了酒，属于醉驾致人死亡。"

"不可能，我不记得有这种事！"

"你选择性失忆了。"凌云点燃一支烟，"车祸后，林晓疯了一样要找你报仇。我们怕你承受不了，帮你隐瞒了真相，还让你换了个城市生活。"

"我们？谁是我们？"

"我，你的父母，和孙静医生。"

"所以你们一直在骗我？"我感到被背叛。

"是保护你。"凌云吐出一口烟，"但林晓查到你了，化名张莉接近你，想要复仇。"

"那你和她在一起是为了什么？"

"监视她，防止她伤害你。"凌云说，"但计划出了差错。"

"什么差错？"

"她爱上你了。"

我笑了："荒谬。她恨我才对。"

"一开始是恨，但相处久了，她发现你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。她爱上了你，内心矛盾极了。"

"所以她提出分手？"

"对，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。一方面是对妹妹的愧疚，一方面是对你的感情。"

我沉默了。这一切太荒谬，却又合理地解释了所有怪异之处。

"那黑衣人是谁？你们谈的什么交易？"

凌云脸色变了："你跟踪我？"

"回答我的问题。"

"他是私家侦探，我付钱让他调查林晓的真实意图。"

我不确定是否该相信他："孙静呢？她说她不是我的心理医生，而是接近我的女孩。"

凌云苦笑："她当然会这么说。她爱上你了，曹宇。她不再以医生的身份看你，而是以女人的身份。"

我站起身："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。"

"别做傻事。"凌云叮嘱道，"林晓情绪不稳定，可能会伤害你。"

离开酒吧，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。这座城市突然变得陌生。我到底该相信谁？

手机震动，是张莉发来的信息："明天，中午十二点，老北塔见。我会告诉你全部真相。"

我回复："好。"

回家后，我又收到孙静的信息："明天见面谈吧，时间地点你定。"

我回复："老北塔，中午十二点。"

她回复："好。"

第二天，我提前一小时到了老北塔。这是城市最高的建筑，顶层是观景台。

我站在观景台上，俯瞰整座城市。人们如蚂蚁般渺小，我的烦恼似乎也应该显得微不足道。

十一点五十五分，电梯门开了。张莉走出来，依然美丽。

"你来早了。"她走到我身边。

"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。"

"理解。"她靠在栏杆上，"曹宇，我答应过告诉你真相。"

"是关于林悠的事？"

她一惊："你知道了？"

"凌云告诉我的。"

张莉叹气："他告诉你什么了？"

"他说我醉驾导致车祸，害死了林悠。而你是她姐姐林晓，来找我复仇。"

张莉——或者说林晓——沉默片刻："他说的没错，但不完整。"

"还有什么？"

"车祸不是意外。"她直视我的眼睛，"是谋杀。"

我感到一阵眩晕："什么意思？"

"有人动了你的车，希望你出事。但没想到那天悠悠和你在一起。"

"谁会这么做？为什么？"

电梯门又开了，孙静走了出来。她看到我们，愣了一下。

"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。"她走近我们。

"不，你来得正是时候。"林晓冷笑，"该是解开真相的时刻了。"

"什么真相？"孙静问。

"你不是曹宇的心理医生，对吗？"林晓逼视孙静。

孙静沉默了一下："我曾经是。"

"但你辞职了，因为爱上了病人，对吗？"

孙静脸色变了："你调查我？"

"当然，我要知道接近曹宇的每一个人。"林晓转向我，"你知道谁想害你吗？"

我摇头。

"告诉他，孙静。"林晓命令道。

孙静咬着嘴唇，眼中含泪："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"

"别装了！"林晓怒吼，"就是你！你在车上做了手脚，想要杀死曹宇！"
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"这不可能。"

"我为什么要杀他？"孙静反问。

"因为他拒绝了你。"林晓说，"你爱上了自己的病人，但他不爱你。你恼羞成怒，想杀了他。"

孙静笑了，眼泪却流下来："荒谬。我确实爱上了曹宇，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他。"

"那你解释一下这个。"林晓拿出手机，播放一段录音。

录音中，一个酷似孙静的声音说："如果我得不到他，就毁了他。"

孙静脸色煞白："这是假的！"

林晓收起手机："警察会判断真假。我已经报警了，他们马上到。"

孙静后退几步："你们都疯了。"

电梯门再次打开，凌云走了出来。

"我来晚了吗？"他问。

"正好。"林晓说，"你也该知道真相了。"

"什么真相？"凌云走近我们。

林晓深吸一口气："曹宇并没有醉驾。他根本不会开车，一直是悠悠开车的。"

我感到混乱："我不会开车？"

"是的，你有严重的恐车症，从不开车。"林晓看着我，"悠悠是你大学同学，并不是你女友。"

"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？"

"一开始是调查真相。后来……"她停顿了一下，"后来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。"

凌云打断道："别听她的，曹宇。她在说谎，想混淆你的记忆。"

"我没说谎！"林晓怒视凌云，"是你一直在骗他！"

"为什么我要骗他？"

"因为是你做的。"林晓说，"你动了车子的刹车，想杀死曹宇，因为你嫉妒他。"

凌云冷笑："荒谬至极。曹宇是我最好的朋友。"

"但你爱上了悠悠，而悠悠喜欢的是曹宇。"林晓指着凌云，"你恨他，想杀了他。"

我感到天旋地转："不，这不可能……"

孙静走到我身边："冷静点，曹宇。他们在混淆你的记忆。"

"别听她的！"林晓喊道，"她在车子上动了手脚！"

"是凌云！他才是凶手！"孙静指着凌云。

三个人争吵不休，我的头痛欲裂。谁在说谎？谁在说真话？

"够了！"我大吼，"你们都闭嘴！"

三人安静下来，都看着我。

"曹宇，你还好吗？"林晓关切地问。

我摇头："我受够了这些谎言。告诉我真相，完整的真相。"

"真相是——"

一声枪响，打断了林晓的话。

时间仿佛静止。我看到林晓眼中的惊恐，她缓缓低头，看着胸口渗出的血迹。

"不！"我冲上前，接住她倒下的身体。

转头看去，孙静手中拿着枪，脸上是一片漠然。

"为什么？"我哭喊着问。

"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。"孙静平静地说。

凌云站在一旁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"你们是一伙的？"我抱着林晓的身体，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流逝。

"一直都是。"凌云说。

"为什么要杀林悠？为什么要骗我？"

孙静蹲下身，抚摸我的脸："因为我们爱你，曹宇。"

"这叫爱？"

"你不会明白的。"凌云说，"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。"

林晓虚弱地抓住我的手："曹宇，听我说......他们想控制你......因为你有......"

她没能说完，眼睛缓缓闭上。

"林晓！不！"我摇晃她的身体，但没有回应。

孙静站起身，对凌云说："处理好她的尸体，我带曹宇回去。"

凌云点点头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："先让他睡一会儿。"

我看着他们，恐惧和愤怒交织："你们到底要干什么？"

"带你回家。"孙静温柔地说，"回到你真正应该在的地方。"

凌云朝我走来，手中的小瓶子打开，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"不！"我挣扎着想逃，但身体突然变得无比沉重。

意识模糊前，我听到孙静说："下次醒来，你会忘记这一切的。就像之前五次一样。"

五次？什么意思？

黑暗吞噬了我。

醒来时，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。房间很小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。墙壁是冰冷的白色。

孙静坐在床边，冲我微笑："你醒了。"

"这是哪里？"我警惕地问。

"家。"她回答，"你的家。"

门开了，凌云走进来："程序成功了吗？"

孙静点点头："应该是的。"她转向我，"你记得我是谁吗？"

"孙静。"我回答。

"我是你的谁？"

我思考了一下，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碎片般的记忆："我的妻子？"

孙静笑了，看向凌云："成功了。"

凌云点点头："太好了。这次应该能维持更长时间。"

"什么会维持更长时间？"我疑惑地问。

"不用担心，亲爱的。"孙静摸摸我的脸，"你只需要知道，我们是一家人。"

看着他们的笑脸，我感到一丝违和。但很快，这种感觉就消失了。

"我有点头疼。"我说。

"正常的。"孙静站起身，"我去给你拿药。"

她离开后，凌云坐到床边："感觉怎么样，兄弟？"

"有点混乱。"我诚实地回答，"为什么我想不起太多事情？"

"你出了车祸，失去了部分记忆。"他拍拍我的肩膀，"不过没关系，重要的是你还活着。"

"我记得一个叫张莉的女孩......"

凌云的表情变了一下，很快又恢复正常："你可能是在做梦。没有什么张莉。"

"哦。"我点点头，却隐约感到不对劲。

孙静回来了，手里拿着一杯水和一粒白色药片："把这个吃了，会感觉好些。"

我接过药片，却没有立即吞下："这是什么药？"

"安眠药。"孙静笑着说，"你需要休息。"

我看着药片，又看看他们的脸。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突然袭来。

"我不想吃药。"我把药片放回她手中。

孙静和凌云对视一眼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

"吃药。"孙静的声音变得冰冷。

"不。"我坚定地说，"除非你们告诉我真相。"

凌云叹了口气："看来程序还不够完善。"

"什么程序？"

"记忆重置。"孙静直视我的眼睛，"你已经重置了六次，但总是会出问题。"

"重置？我不明白......"

"我们需要你忘记过去，忘记你的能力。"凌云解释道，"但你的大脑总是会恢复记忆。"

"什么能力？"

孙静看了凌云一眼，后者点点头。

"你有读心能力，曹宇。"孙静说，"你能感知他人的思想，影响他人的决定。"

我笑了："荒谬。如果我有这种能力，你们能控制我？"

"我们给你注射了抑制剂。"凌云说，"只要按时服药，你的能力就不会显现。"

我看着他们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："为什么要这么做？"

"因为你太危险了。"孙静说，"你曾经用能力控制过很多人，包括我和凌云。"

"你让我们相爱，又让我们互相憎恨。"凌云补充道，"你把我们当作棋子，玩弄我们的感情。"

"不可能......"

"林悠发现了你的能力，想要公开，所以你间接害死了她。"孙静说，"林晓查到了真相，所以她也必须死。"

"不！我不会杀人！"

"你当然不会直接杀人。"凌云冷笑，"你只需要在别人脑中植入想法，让他们成为你的杀手。"

我看着自己的手，不敢相信他们的话："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？如果是真的，你们不怕我控制你们吗？"

"因为我们找到了抵抗你能力的方法。"孙静指着自己的耳朵，我这才注意到他们都戴着一种特殊的耳塞。

我感到一阵绝望："所以你们一直囚禁我？"

"不是囚禁，是保护。"孙静温柔地说，"保护你，也保护其他人。"

"如果我不吃药呢？"

"那我们只能采取更极端的措施。"凌云面无表情地说。

我盯着那粒药片，思考着选择。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，我确实很危险。但如果他们在骗我呢？

突然，一个模糊的记忆闪现——林晓倒在血泊中的样子，她最后想告诉我的话......

"吃药吧，曹宇。"孙静将药片递到我面前，"这样对大家都好。"

我犹豫了一下，接过药片和水，放入口中，假装吞下。

"好孩子。"孙静满意地点点头。

他们离开后，我吐出藏在舌下的药片，藏到床垫下面。

我必须查明真相。我真的有读心能力吗？我真的杀过人吗？谁在说谎，谁在说真话？

夜深了，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。我悄悄起身，试着打开门。

出乎意料，门没锁。我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，发现自己在一座普通的公寓里。

客厅里，孙静和凌云正坐在沙发上交谈。

"六次了，还是不行。"孙静叹气。

"次数越多，效果越差。"凌云说，"他的大脑在抵抗重置。"

"我们不能放弃。想想他知道真相后会怎样。"

"也许应该告诉他真相？"

"不行！"孙静激动地说，"你忘了五年前他知道真相后做的事吗？"

"我没忘。"凌云摇头，"他几乎毁灭了整个城市。"

我听得心惊肉跳。我做过这么可怕的事？

"药效应该发作了，他会睡到明天中午。"孙静站起身，"我去休息了。"

"我再检查一下程序参数。"凌云说。

他们各自离开客厅。我悄悄退回房间，我瘫坐在床上。头痛如同电钻在颅骨上钻孔。这些话不可能是真的，我不可能伤害过任何人。

从床垫下摸出那粒药片，我端详许久。如果吃下它，也许一切痛苦都会消失。但我会继续活在谎言中。

我将药片丢进马桶。

接下来几天，我装作记忆重置成功，乖乖配合他们的每一个指令。白天，他们轮流"照顾"我；晚上，我假装吃下药片，实则藏起来。

第五天晚上，我偷听到更多对话。

"总部催得紧。"凌云压低声音。

"再给我些时间。"孙静说，"如果我们失败，他会被转移到中心设施。"

"那里会对他做什么？"

孙静沉默片刻，"解剖。他们视他为样本，不是人。"

凌云叹气，"记忆重置已经是最人道的方案。"

这番对话让我毛骨悚然。总部？中心设施？我竟然只是个实验品？

第六天，我开始尝试所谓的"能力"。如果我真有读心术，为何感觉不到？我盯着孙静的眼睛，试图探知她的思想。一无所获。

也许，他们真的在撒谎。

或者，那种抑制剂确实存在。

第七天，我在装睡时，听到孙静和凌云的争吵。

"必须把他送去中心！"凌云说，"再这样下去，万一他恢复能力怎么办？"

"不行！"孙静几乎是在尖叫，"他们会杀了他！"

"可他杀了多少人？林悠、林晓只是开始！你忘了城东区那场'事故'？五十三条人命！"

"那不是他的错！是能力失控......"

"所以我们才不能冒险！"

他们的脚步声靠近我的房门。我赶紧闭眼装睡。

"看看他。"孙静的声音温柔下来，"他现在多无害。就像…正常人。"

"他不是正常人。"凌云冷冷地说，"从来就不是。"

门关上了，他们离开了。我睁开眼，眼泪无声流下。我到底是谁？是什么怪物？

翌日，我醒来时，公寓里异常安静。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，发现客厅空无一人。厨房里有早餐和字条：

"去采购，中午回来。药在餐桌上。记得吃。——静"

我没碰那粒药，而是开始迅速搜索公寓。书房里有台电脑，但需要密码。卧室里找不到任何线索。客厅的抽屉被锁住了。

正当我失望之际，发现茶几下有个隐藏夹层。里面有个牛皮纸袋，标着"项目水晶"。

我迅速打开，里面是一叠文件和几张照片。

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，大约五六岁，坐在白色房间里，目光呆滞。背面写着："曹宇，首次测试。"

我的手开始颤抖。翻到第二张，十岁左右的我站在几具尸体旁，面无表情。背面："能力爆发，7人死亡。"

文件记录了一系列"实验"和"事件"。其中提到我被发现时只有三岁，父母身份不明。我的"能力"在五岁时首次显现，能强制他人服从我的意志。

最后几页是最近的记录，提到我因情绪激动导致能力失控，造成"灾难性后果"。随后我被实施记忆重置程序，由"看守员"孙静和凌云监管。

我如坠冰窟。这就是真相吗？我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？

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我。我迅速将资料塞回原处，冲回房间。

"曹宇，我们回来了。"孙静的声音透着愉悦，"给你买了喜欢的蛋糕。"

我深吸一口气，挤出笑容走出房间："谢谢。"

孙静笑着递给我蛋糕，而凌云则一直盯着我："吃药了吗？"

"吃了。"我撒谎道。

"真的？"他质疑道，"那药片去哪了？桌上还放着。"

糟糕。我忘了伪装。

孙静看向桌上的药片，脸色变了："曹宇，你......"

"我不需要药。"我后退一步，"我没有你们说的那种能力。"

凌云立刻从口袋掏出一支注射器："别逼我们。"

"你们想控制我，然后送我去解剖？"我的声音在颤抖，"我看到资料了......"

孙静的脸色惨白："你翻了资料......"

"那不是全部真相。"凌云的声音冰冷。

我猛地冲向门口，凌云扑上来拦我。我们扭打在一起，注射器掉在地上。孙静尖叫着让我们停手。

挣脱凌云的纠缠，我夺门而出。电梯太慢，我选择冲向楼梯。身后传来凌云的怒吼和脚步声。

冲出公寓楼，我不顾一切地奔跑。街上人来人往，我穿梭其中，试图甩掉追兵。

拐过几个街角后，我钻进一条小巷，靠在墙上喘息。这一切太疯狂了。

掏出手机——感谢孙静没收走它——我搜索"城东区事故"。搜索结果让我心跳几乎停止：五年前，城东区一栋公寓楼突然倒塌，造成53人死亡，原因至今不明。

这是我干的？我真有这种能力？

忽然，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："一直在找你，曹宇。"

我转身，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巷口。他穿着普通，却让我莫名感到恐惧。

"你是谁？"

"朋友。"他微笑，"和你一样的朋友。"

"什么意思？"

他抬起手，巷子里的垃圾桶无风自动，漂浮在空中。

我目瞪口呆："你......"

"我们都是特别的。"他放下手，垃圾桶安静落地，"不是怪物，只是进化的先驱。"

"你知道我？"

"当然。你是我们中最强大的。"他向我走来，"孙静和凌云不是你的看守，而是你的狱卒。他们为政府工作，猎捕我们这样的人。"

我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他："你有什么证据？"

"你的记忆不是随机消失的，而是被他们抹除的。"他说，"你每次接近真相，他们就重置你。"

这与我听到的相符，却又完全相反："可资料显示我杀过人......"

"伪造的。"他断然道，"政府想让你相信自己是怪物，失去信心。实际上，五年前的事故是他们为抓捕你而设的陷阱，误伤了无辜者。"

我的头更痛了："谁该相信？"

"相信自己。"他伸出手，"跟我走，我带你见其他人。你会想起一切。"

正当我犹豫时，巷口出现了凌云和孙静，还有几个陌生人。

"别信他，曹宇！"孙静喊道，"他是骗子！"

陌生男人冷笑："狱卒们来了。"

"曹宇，回来。"凌云向我伸手，"你会伤人的。"

"别听他们的！"陌生男笑了，"你真以为自己有读心术？那只是他们编的谎言，让你怀疑自己。"

我的大脑一片混乱。谁在说谎？谁在说真话？

"你的能力是什么？"我问陌生男。

"心灵感应。"他说，"像你一样。"

孙静发出一声冷笑："他在撒谎。他没有能力，他是个演员，被雇来混淆你的。"

"不信？"陌生男看向一旁的垃圾箱，它又一次漂浮起来。

"机关。"凌云说，"特效。别被骗了。"

我不知所措，无法分辨真假。

"够了！"我喊道，"我要知道真相！"

"我给你看真相。"陌生男走近我，伸手触碰我的额头。

刹那间，无数画面涌入我的脑海：

我在白色房间里，孤独地玩耍。

实验室里，穿白大褂的人给我注射药物。

年轻的孙静对我微笑，说："别怕，我会保护你。"

我在学校，总是独自一人。

林悠友善地向我伸出手："一起吃午饭吧。"

我们成为朋友，她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。

车祸发生前，林悠对我说："我要帮你逃出来。"

然后是爆炸，血，尖叫。

林晓的眼泪："我相信不是你害死悠悠。"

最后是孙静的背叛："对不起，这是为你好。"

记忆如洪水般冲刷着我的意识。我跪倒在地，痛苦地抱住头。

"住手！"孙静冲向我们。

陌生男松开手，后退一步："想起来了吗？你不是怪物，你是受害者。"

是的，我想起来了。孙静最初是我的心理医生，真正关心我。但后来她被说服站在了"他们"那边。凌云一直是外部人员，负责在我逃脱时抓回我。

五年前，林悠想帮我逃离控制，但计划失败，她死在爆炸中。林晓追查真相，接近我，最终也惨死。

"曹宇，别信他！"孙静哭喊道，"你的记忆被操纵了！"

"骗子。"我看着她，心如刀绞，"你背叛了我。"

"不是那样的！"她扑向我，"求你相信我！"

凌云掏出枪："别逼我们。"

陌生男冷笑："他们怕了，因为他们知道你即将觉醒。"

"闭嘴！"凌云的枪指向陌生男，"最后警告，束手就擒。"

我闭上眼，感受体内涌动的某种力量。这不是读心术，而是......

睁开眼，我抬起手。凌云的枪飞了出去，撞在墙上。

"不可能......"凌云惊恐地后退。

孙静跪在地上："求你冷静，曹宇。不要重蹈覆辙......"

"我的能力是什么？"我转向陌生男。

"心灵动力。"他微笑，"你能用意念控制物体移动。"

"所以没有读心术？没有控制他人的能力？"

"都是谎言，让你怀疑自己的谎言。"

我看向孙静，她痛苦地闭上眼："我是为了保护你......"

"把我当怪物就是保护？"

"不是那样的！"她绝望地说，"你的能力失控时会伤人，我们只是想帮你控制它！"

"够了。"我转向陌生男，"我们走。"

他点点头，带着我向巷口走去。孙静的哭喊在身后响起。

但就在即将离开巷子的瞬间，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：如果这又是一个谎言呢？

我停下脚步。

"怎么了？"陌生男问。

"你为什么要帮我？"我问。

"我说过，我们是同类。"

"不够。"我摇头，"告诉我全部。"

他犹豫了一下："好吧。我们需要你的能力，对抗那些想消灭我们的人。"

"所以我只是另一个武器？"

"不，你是领袖。"他的眼中闪着狂热，"有了你，我们能改变世界！"

我看着他，又看看孙静和凌云。所有人都想利用我，没人真正在乎我是谁。

"我拒绝。"我说。

"什么？"

"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武器，或领袖。"我向后退，"我只想做我自己。"

"你不明白......"

"我很明白。"我打断他，"我累了，不想再参与任何一方的游戏。"

"你不能逃避自己的命运！"他愤怒地上前一步。

我抬手，一股力量将他推开："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决定。"

转身看向孙静和凌云："你们也一样，离我远点。"

"曹宇......"孙静哭泣着。

我没有理会，径直走出小巷。身后传来喊叫和争执声，但我没有回头。

天空开始下雨，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。我撑起那把断了骨架的黑伞，走入茫茫人海。

也许我永远无法知道全部真相。也许每个人都只告诉我部分事实，混杂着谎言。但这不重要了。

从今以后，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，走自己的路。不再做任何人的囚徒，无论是物理的囚笼，还是谎言编织的牢笼。

雨越下越大，我的伞漏了水，但我并不在意。前方的路很长，但至少，是我自己选择的路。

更新时间：2025-04-16 09:52:52